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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禅师行略 北宋 · 释蕴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
安禅师福州人也。
常课《首楞严经》,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
知见无见,斯乃涅槃」,师乃破句读之,于此有省。
旁曰:「本是四字章句,何得三字读之」?
师曰:「此是悟处,毕生不易」。
天台礼韶国师,师曰:「闻公课《首楞严经》,是否」?
师曰:「是」。
国师曰:「是则是,是则未是。
更须体究始得」。
师曰:「道是假名,佛亦妄立,十二部教亦是接物利生。
一切是妄,何以为真」?
国师曰:「惟有妄,故将真对妄。
推穷妄性本空,真亦何有?
故知妄真总是虚名,二字对治,都无实体,穷其根本,一切皆空」。
师曰:「既言一切是妄,妄亦同真;
真妄无殊,复是何物」?
国师曰:「若言『何物』,亦是虚妄无相,亦无语言道断」。
师于言下大悟,乃留偈曰:「推真真无物,穷妄妄无形。
返观真与妄,真妄亦虚名」。
师获印可,遂辞返入仙岩大罗垠坑,卓庵曰「白云上方」。
每行化,跨虎出入至溪,嘱虎曰:「汝且隐伏,以俟我归」。
或饫之以肉,跨而登山。
由是声传四方,从者如云。
他日,侍郎姚揆入山问师曰:「如何是道」?
师指潭水
侍郎从此悟入。
其他灵异,未易采摭。
师于至道元年季春一日,将示寂,弟子蕴仁侍傍,乃说偈曰:「不是岭头携得去,岂从鸡足付将来。
自古圣贤皆若此,非吾今日与君裁」。
付嘱讫,澡身更衣安坐。
舁棺至,良久,自入棺。
三日,门人偕瑜阇黎启棺,睹师右胁吉祥而卧,四众哀恸。
师乃再起,升堂说法,诃责垂诫曰:「梦幻俱空,空何所有?
此度更启吾棺,非吾之弟子」。
言讫复入棺长往。
按:《仙岩志》卷一○,民国影清抄本。
知予为取政之宝论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三、《演山集》卷四二
有莫大之势而资之以守者,民之心也;
有不测之变而资之以用者,民之命也。
资之以立事者,民之财也;
资之以从事者,民之力也。
难得者民之心,难致者民之命。
恶贫而吝费者,民之财也;
恶劳而怯使者,民之力也。
民不弃斯四者,不可以为民;
政不得斯四者,不足以为政。
然而取之之术,亦安在哉?
吾将取之以权谋,则恐并天下之智,有能穷我者矣;
吾将取之以势力,则恐合天下之怒,有能弱我者矣。
去权谋,忘势力,求诸天理人事而后谕焉。
易感者群心,难忘者盛德,报施者天道,往来者人礼。
往之有恩矣,而人之情必使之来;
施之有仁矣,而天之理必使之报。
人情天理,盖自生民以来,未有能废之者,则吾务与民,可以无惑矣。
然而非因其所利而惠之,惠有所不均;
非因其所欲而予之,予有所不协。
惠有所不均,予有所不协,则人情天理有莫之使者,然则取彼所恶,奉吾所欲,岂可得哉?
君子以谓忧劳、贫贱、危坠、绝灭四者,人心之所恶;
佚乐、富贵、安行、生育四者,人心之所欲。
恶欲之大,无出斯数者,则夫为政之术,亦顺其心而已。
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则一人之力有馀;
凡起役徒,无过家一人,则一家之力有馀。
秋使之夷,冬使之隩,此佚之矣,所以去其劳。
或饮酒于序以舒其勤,或从兽于野以写其忧。
其鼓乐也,使之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之能鼓乐也。
其田猎也,使之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之能田猎也。
国无三勤,涂有九歌,此乐之矣,所以去其忧。
百亩之田以备其饥,五亩之宅以计其寒。
南亩之馌,北堂之馈,不失乎所供;
山泽之馀,鸡彘之饲,不乏乎所用,此富之矣,所以去其贫。
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后有贤者可任,有能者可使。
尊之有人徒,益之有稍秩,隆之有轩车,庄之有冕服,此贵之矣,所以去其贱。
人危于登涉也,安之以舟车;
人危于战斗也,安之以城池;
人危于疾患也,安之以医药;
人危于鳏寡也,安之以夫家;
人危于孤穷也,安之以委积。
危而不已则有坠之之患,安之不足则有存之之政。
危坠而不已,则有灭绝之患,安存之不足则有生育之害。
恶其人之绝灭也,则吾牧之以宗;
恶其物产之绝灭也,则吾任之以土。
养之以保息,聚之以荒政,生者斯长,育者斯成,吾之子庶民可谓至矣。
乐以天下,而民与之同其忧;
忧以天下,而民与之同其乐。
斯民以谓四欲,以乐吾心,以富吾财,以裕吾力,以考吾命。
则君有事焉,安得恝然而不为之累哉?
视吾之先,无足以报其德者,还以四恶,答君之惠而已。
是故为之忧也,所以致吾心;
为之劳也,所以致吾力;
为之贫也,非敢有吾财也;
为之贱也,非敢有吾身也;
为之危坠绝灭也,非敢有吾命也。
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
中国一人,四海一家,然知予之为取,亦利仁哉!
孟子所谓宝,故其国有政;
老子所谓宝,故其政有德;
知管子所谓宝,故其政有术。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
土地吾与生财,人民吾与守邦,苟废政事,则夫土地不辟,人民弗聚,虽有三宝,亦乌用哉!
老子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慈故能顺民,俭故能爱民,不敢为天下先故能因其所欲而予之,因其所恶而去之。
政事,国之宝也。
予之之取,又其政事之所宝者。
知用孟子所谓宝以为国,而不知用管子所谓宝以为术;
知用管子所谓宝以为术,而不知用老子所谓宝以为德,岂能尽政之善哉?
战国之君于关为暴,于民犹禦,管仲之为齐,其智足以及为政之术,乃其所以霸乎!
然而三王之本,人情无异于,而仲之于齐,卒于区区之霸者,何其异也!
知因俗而已,不知所以制俗。
夫周之施十有二教,以礼教者四,则其制俗者也;
以俗教者一,则其因俗者也。
不及制俗,则不能驭民之好私;
不及因俗,则不能驭民之好私。
故周以八则治都鄙,有以礼俗驭其民者,其以此欤!
任俗则其入人也浅,其为效速,故齐五月而报政。
任礼则近道,则入人也深,其为效迟,故鲁三年而后报政。
因俗而与之同,制俗而与之异,然后可以语道焉。
齐变其所任而从礼,然后至于鲁;
鲁变其所任而从周,然后至于道。
惜夫仲之才为志所屈,仲之志为才所屈,苟求近功以副其欲。
其为德也,利仁而已,不知安仁
其为政也,因俗而已,不知制俗。
虽有太公之遗风,而不知有先王之大道,卒为霸者之佐,固无所恨焉。
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三
孝宗皇帝齐圣天授,勇智天挺,皇乎有阖辟宇宙、旋乾转坤之姿,盖艺祖神武仁宗仁俭神宗之英明,高宗武文,集四圣之大成,金声而玉振之者也。
而稽古舍己,比崇华、勋,闻善从谏,兼徽汤、禹,圣而不居,能而不矜,汉五凤唐贞观,风斯在下矣。
故其图任相臣,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皆骏发扬厉,誓清中原,人咸谓君臣投分,一何契也!
至其季年则不然,乃选于众,而举鲁国王公。
公之为人,貌不襮其刚,动不显其方,呐呐恂恂,言徐色夷,以春迟湿之气,而当风行雷厉之威,人又谓君臣异趋,又何睽也!
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十有四年,视前数公,独久厥职。
算效考成,济登隆平,日不足而岁有馀,朝廷清明,纲纪爰整,众正列布,百度咸熙,民物乐康,边鄙嘉靖,淳熙之治视庆历元祐无所与逊者,主之圣亦臣之贤,又何伟也!
呜呼!
孝宗之远猷深旨,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
公讳淮,字季海
其先太原人,五季避地至婺,八世业儒。
曾祖本。
祖登,策进士第,终官承议郎、知湘潭县
父师德,宣义郎
皆赠太师,鲁、楚国公
母时氏,封魏国太夫人
公自幼警敏,寡笑与言,表和里正,力学工文。
绍兴十五年进士,时年二十。
台州临海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
帅蜀,辟公入幕府
造朝,改左宣教郎,累迁校书郎
高宗皇帝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以公应书,除监察御史
右正言,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
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时宰汤思退无物望,公条其罪数十,于是册免,公论韪之。
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之掊克,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皆奏免所居官。
陈辉、王传之才,皆荐为郡。
两淮之互市,如七闽之鬻盐,如诸道之预买折帛,如淮漕之夺民榷酤,皆言其敝,多所施行。
楚公忧,既葬,奉母庐墓,哀动行路。
免丧,除直敷文阁福建转运副使时孝宗隆兴二年也。
旧制,鬻盐官自为场。
其后户计人算,强而售之,淆以泥沙,损其铢两。
公复其旧,小民大悦。
未几召归,言于上曰:「尧以知人安民为难,舜以明目达聪为急,愿陛下以尧舜自期,群臣以尧舜其君自任」。
又云:「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曰正心术,曰慈俭,曰去壅蔽。
治外有四:曰固封守,曰选将帅,曰明赏罚,曰储材用」。
上曰:「卿曩居言责,议论诚确」。
秘书少监
光宗恭王,上妙简师交,首命公兼王府直讲国史院编修官
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正色拒之。
会王府生皇孙,公请正其典礼,端礼因是谗公。
上知公不相安,命知江州,改建宁府,仍直敷文阁
至郡,老幼逆于境曰:「吾一佛复来矣」。
公俭以裕财用,宽以抚军民。
民有骨肉之讼者,晓以恩义,有泣而去者,狱无颂系,里无叹声。
就迁副漕。
未几得召,御史李处全沮之,诏仍故官。
建之北溪湍悍,方舟以济,每岁桃华水生,随缀随裂,民病涉焉。
公伐石为梁,官费而民不与,梁成而民不知,民堂其南涯,肖公像而祠之。
改浙西提点刑狱,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天语褒嘉。
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
既至官下,精意谳平,冤者辏集,有数十年不决之讼,皆与直之。
于是有司不敢怠事,狱吏不敢舞文,囹圄娄空,民知远罪。
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公下令必罚,民用昭苏,治最上闻,以太常少卿召。
近习曾觌一再来见,公竟不见,闻者钦叹。
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
未几,西掖为真,兼直学士院侍讲太子詹事
会郊祀恩应任子,公舍其子,任其弟。
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禦使近习龙大渊太师,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参知政事姚宪罢政,除资政殿学士,戚里张说枢密罢政,除太尉,在京宫观,公皆封还诏书。
公自掌帝制,训词深厚,有西汉风。
苏公轼太师词,尤为海内传诵。
翰林学士知制诰知贡举
上尝与公论及朋党,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士风丕变,得士最盛。
上问公以文行之士,公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后皆擢用。
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言于上曰:「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而不知以和为战」。
于是一新经武,整师律。
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必诣密院以审其才;
诸将勿私置亲军,以消其党;
庐州勿撤戍兵,以严其备;
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致纪律之不严;
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致忠勇之不振。
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郭田、张宣才堪为帅。
辛弃疾江西茶寇,上功太滥,公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
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厍彦威失利之罪;
靖州夷人扰边,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
公谓二将战没,若反罪之,何以劝士?
三年八月,除同知枢密院事
靖州蛮既平,率逢原杀及老幼,文州羌既定,李昌祖诱杀降者,公皆请惩其罪。
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
先是,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庶位承风,多过于苛。
龚既去,时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赞上以治。
尚忠厚,诸路奏谳多所平反,政刑中和,一时气象蔼如也。
五年三月,除知枢密院事
蜀帅胡元质黎州青羌寇降,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
吴挺奏草羌寇亦降,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
先是,蜀帅范成大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至是折知常乃言治众以整;
成大吴挺颇失士心,至是胡元质乃言治军有纪。
上问、挺一人而毁誉二三,公曰:「挺固未可遽罢,亦未宜遽用,此抑扬之理也」。
五年十一月,除枢密使,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
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宜省,公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
宰臣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之职,宜吏部」。
上曰:「姑仍旧」。
公赞曰:「圣意即天意也」。
又言:「宗室岳祠八百,宜罢」。
公曰:「尧时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疏骨肉之恩,可乎」?
郴寇陈峒颇张,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公言:「莫若使各展其效」。
寇平,公言佐之功卓然,赏不可薄,上即除次对。
又言:「佐用流人冯湛,有功,请先释其累囚,趣上其功」。
又言:「军志曰『赏不踰时』,请趣上诸军功状」。
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即鞭其偏裨十人,有死者,士有怨言。
公言:「恩未加而威先之,请密赐训敕」。
荐陈溱伉健无华,王世雄奇厖有谋,上皆将之。
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皆罪非殊死,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
广西帅刘焞平妖贼李接,上问功孰与辛弃疾、王佐,公曰:「弗如也」。
乃畀集英殿修撰
七年,诏王某起居不名。
黎州寇平,上曰:「皆卿协赞之力,江湖广寇,卿力尤多。
至于行赏惟允,遂为后法。
陈康伯虽有人望,至于处事皆不及卿」。
蜀帅言昨平蕃寇,将臣成光延、高冕失律,公请夺爵或流窜。
上曰:「不已轻乎?
从军制」?
公曰:「故事,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罚亦宜然」。
上欣然曰:「朕因卿言,释然有悟」。
乃命减死。
执政七载,多在枢廷,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各称其职,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皆执不行。
方所陈军务,虽数千里外,应之皆切中事机。
上眷益隆,而公益夙夜兢兢,朝野贤之,望其为
八年八月癸丑,拜右丞相枢密使封福国公
先是,自不雨至,是日甘雨如注,朝士相贺,曰:「此傅霖也」。
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其缗八十馀万,上喜命相而雨,尽除一年。
于是公请发廪以两淮之饥,择官以检民田之损,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
于是富民无蕴年,贫者无道殚,民皆欣然,若更生焉。
先是,丞相赵公雄蜀人也,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
及赵罢相,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皆有去志。
公谓一宰臣去,所用者皆去,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
于是求去者留,久次者迁,蜀士乃安,朝论以为盛德事。
王叔简者,蜀类试第一人也,赵公荐之得召,既至而赵去。
公力荐其文行,用为博士
近习王抃枢密都承旨,怙宠为奸,中外莫敢言者。
公极陈其罪,语甚切,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
公荐名儒萧燧代之,小人屏迹。
言者论冗官之敝,请损任子。
公请自大臣始,人服其公。
及郊祀,任子减前郊之半,上甚喜。
时有谓公省事多积,除吏多滞者,语闻,上问:「久不除郡守,何也」?
公翼日启拟三人,上问孰可帅蜀,公以留正对。
命下,谏大夫黄洽贺上曰:「蜀帅得人矣」。
上喜,以其语告公,于是荐刘国瑞可风李昌图版曹赵汝愚可闽帅,张枃可畿漕。
上曰:「卿迩日选用得人,决事惟允」。
公曰:「臣荐一士则谗兴,决一事则毁至,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臣何敢哉」!
先是,故梁公克家久外,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
九年九月己巳,拜公左丞相克家右丞相
二公对持国柄,同心辅政,上虚己信任,士夫翕然归重,天下颙然望治。
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谓李椿之老成,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上使椿长沙为浙东常平使者
郑丙之刚正、芮辉之文学可以侍经幄,上使侍讲天官
余端礼之精密、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谓葛邲之行谊、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
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
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谢深甫、郑侨、何澹、袁交、吕祖谦、尤袤、谢谔、阎苍舒、罗点、范仲艺、洪迈、沈揆、陆游、倪思、莫叔光、宇文介、谢师稷、王正己、赵思、赵汝谊、何万、邓驲、陆九渊、刘颖、赵巩、詹元宗、吴燠、陈仲谔、詹骙、周颉、黄黼、蔡戡、林枅、李璧、郑锷、赵彦中、丰谊、詹仪之、方有开,皆一时之选也,上皆用之。
李处全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上曰:「王长者」。
一日上谓公曰:「今中外得人,前所未有,复见古风矣」。
故淳熙人物之盛,至今以为美谈。
然公守法度,爱名器,重人命,钦刑罚,惜人材,全始终,恤民隐,宣德意,审几事,持远谋,夙夜切磋,无微不尽。
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必严其禁令,公请遵已行之法。
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必白发其私书,公谓长告讦之风。
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或欲屈法以从所祈,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
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或谓求者止八人,何必靳,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
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公言其子已为遥郡,法不应迁。
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公言圣世无近比,门不可启。
公之守法度、爱名器如此。
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张枃请重其罪,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罪不在民。
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执政请痛惩之。
公言令甲饥民缺食,罪不至死。
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公言刑者颇众,恐伤好生之德,于是流一人,耐三人。
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谓宜减死,于是止从编置。
吴宗旦、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公言若尔,则盗必曰杀人者死,不杀人者亦死,等死耳,何惮而不杀人乎?
公之重人命、钦刑罚如此。
陈公俊卿请老,公言其材可惜,未宜遽从。
赵公请祠,公言人才实难,亦未宜听。
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公言时方盛寒,请留之以经筵、在京祠官之职,俟春暄而后行。
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公言逢之孝养,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示砥砺于风俗。
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上遂用为郡守
辛弃疾有功,而人多言其难驾御,公言此等缓急有用,上即畀祠官
公之惜人才、全始终如此。
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除租至五十四万石,上疑其过于多,公言其非过。
赵子濛言救荒多滥,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而重发仓廪,虽知其滥,可不从厚?
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公言开民更相纠举,其害甚
退谓同列曰:「吾辈见民疾苦,当如疾病之在身」。
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后期者罚。
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州郡争先,鞭笞苛峻,有至死者。
今若一岁至再,其害不细。
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庶几吏不急征,民免苛政。
上大喜,曰:「甚善」。
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
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因叹大功之未就,公以先德后功为规。
上尝遣汤邦彦使虏,而虏酋不礼吾使,因叹宿愤之未摅,公以上策自治为献。
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公责之以朝仪,卒致其恭顺而成礼。
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公言军务至重,不宜弛备以示敌。
公之审几事、持远谋如此。
公所建明,上皆施行,此其尤著者。
十一年冬,边吏言虏主归朔庭,公言于上曰:「虏之情伪未可知也,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为吾驱除,亦未可知也。
所宜先者,择将帅、严守备、明斥候、峙糗粮耳」。
边吏又言:虏境檄称,其主巡行故国,南朝来岁贺正旦、生辰使暂辍一年。
上曰:「彼止吾使,若彼使至,则如之何?
盍亦遣使郊劳乎」?
公曰:「彼既止吾使,亦必暂止彼使」。
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果亦云然。
上再三嘉公,曰:「卿言于前,乃验于今,真庙谟矣」。
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
上命公绵蕞其典。
十三年正月朔,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奉玉卮,上鸿号。
礼成,发德音,行庆泽。
群公百执进律增秩,于是恩达于荐绅矣;
学弟子员径诣太常,于是恩达于韦布矣;
虎贲材宫饫赐餐钱,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
敬老尊贤,薄刑已责,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
公亦当进两秩,增封邑,公恳辞焉。
退而喜曰:「吾求去八九矣,而上不听,今可以从此逝矣」。
三月,公祈上丞印绶,归田里。
章四上,不许。
九月,再请为祠官,又不许,进封鲁国公
来年六月,又累章申前请,又不许。
是秋高宗升遐,一时典礼皆公所定。
北虏遣使来贺生辰,或谓上在哀疾,既不受礼,宜辞其来。
公独言继好已久,骤辞其使,未可也。
谓宜除馆延之,徐议礼遣。
从之。
上欲遂服,皇太子参决机务,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命曰「议事堂」。
每有大政,宰执诣堂禀议,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
时公当轴寖久,尽瘁夙夜,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而国恤方殷,欲去不可,闵免踌躇,非其志也。
来年春高宗祔庙,公乃上章丐祠,见上面控,其辞危苦。
上恻然曰:「丞相无苦,敬当勉从」。
观文殿大学士,仍前特进鲁国公,判衢州,从公便乡邻、侍板舆之志也。
诏许辞行,拊劳再三。
退辞东宫,慰藉周悉。
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观者叹息。
侍亲归里,稚耋驩迎,亲故歆艳,以为古人戏䌽画绣,公独兼之。
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请为祠官
上恩闵劳,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未几孝宗倦勤,光宗嗣位,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
公答诏言切至,大概谓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
上欲拜公使,而公宅魏国忧,有诏服除日降制。
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至此痛,不如无生,誓以素食终丧。
既卒哭,得脾疾,亲旧劝公曰:「此素食所致也。
丧有疾,御酒肉,礼也。
盍强食从礼」?
言未毕,公一恸几绝,劝者乃止。
未几小愈,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公起拜命,自草奏称谢。
一日,忽语家人子曰:「《易》卦六十有四,吾年亦然」。
即命子弟执笔,自占表章,祈致其仕。
翼日夜漏下十刻,薨于正寝,实淳熙十六年月某日也。
先是一月,有大星霣于里门。
遗表上闻,两宫震悼,辍朝二日,赠少师,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奏亲属一人,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
官其子孙七人,恤典从厚,终始哀荣。
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
公娶何氏,左奉议郎、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累封冀国夫人
子八人:模,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枢,朝散郎主管佑神观;
机,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朴,迪功郎
栋,奉议郎主管佑神观;
楫,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
橚,宣教郎,监西京中岳庙
栻,寄理将仕郎
模、机、朴皆先公卒。
一女,适校书郎姚颖
孙男女十四人。
公风骨清臞,萧然简远,家人未尝见其喜愠。
冲淡寡欲,自奉甚薄,食不重肉,一衣十年。
每一饮食,魏国未食,不敢先尝。
闺门肃然,寂无歌舞。
在公退食,端居斋房,观书或至夜分。
合族千指,与同饱温。
训迪子侄,不异己子。
士夫客死,必赒其归。
好贤惜才,人有片善,终身不忘。
然不立党与,不市私恩,每有荐进,不告其人,其不知者或以为怨,终不自明。
公相孝宗,论事安舒,不迫不激。
论人先纯正,论政本宽厚。
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公尝荐一二士,上曰:「非闽人乎」?
公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
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也,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
必曰江浙多名臣也,不有丁谓、王钦若乎」?
上称善。
自此闽士多收用云。
博士章颖论事狂直,上议绌之,公曰:「陛下乐闻直言,故士夫以言高,耻不相若,此风可贺也,绌之乃成其名也。
绌之愈甚,其名愈重。
名既归于下,谤必归于上」。
上悦,复留。
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上曰:「此常事,何必以闻」?
公曰:「昔人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可谓人之父母矣』」。
上敬纳焉。
君子此三言者,真古大臣之言也。
其开广贤路,长养谏者,固结民心,增益主德,其功远矣。
故上每称公曰「不党无私」,又曰「刚直不欺」。
夫外人见其粹温,而上独见其刚直,扬己要誉者能之乎?
隆兴以来称名相云
有文集若干卷,制草若干卷,奏议若干卷。
既葬十四年,栻走二千里,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先生非先公故人乎?
墓隧之碑未立,先生而不为,尚以谁诿」?
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
铭曰:
皇矣孝宗圣与天通。
英武刚明,而鲁公
孝宗赫然,鲁公凝然。
赫然如天,然如渊。
规凿矩枘,落落弗契。
云胡相逢,同底于治。
闻诸晏婴,有同有和。
同罔可否,和罔唯阿。
未闻衢室,以俞废咈。
面惟予从,违弗汝弼
维皇之刚,用公济而。
维皇之英,用公粹而。
皇武用公,保大定功。
皇明用公,海函地容。
皇德增增,皇功锽锽。
皇治其弘,有巍其成。
昔周之宣,艾夜勤止。
暨厥末造,鹤诲驹刺。
唐之文皇,唐之成康
其渐二五,曾无荒。
隆兴之元,阖开乾坤。
震是狁魂,于强于安。
淳熙之季,薄海丕乂。
金瓯罔缺,龟玉罔毁。
何施臻兹,维皇不疑,维公不欺,维卒不欹。
谓公平平,无勇功智名。
后有思者,訾不来下(《诚斋集》卷一二○。)
诚:原脱,据四库本补。
仁宗乞序正宫掖景祐元年四月 北宋 · 庞籍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二九
臣前月十一日曾上封奏,为内侍从礼等传美人尚氏教旨,令开封府放免工匠单庆等六人本行差遣事,特蒙悉听。
科断韩从礼等,及敕下诸司,今后宫闱教旨并不得施行。
中外闻之,孰不欢快。
有以见陛下英断,实九庙无疆之休,四海永安之福也。
臣愚更愿陛下使宫掖之间,上下有序,不以恩宠,阴启祸阶,蠹耗金珠,渐困国力,通私谒以乱政,纵外亲而干法,上损圣德,次紊朝纲,实天下幸甚。
荆王墓志铭1044年1月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宋景文集》卷五八、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三年冬十二月,皇叔荆王疾病。
辛丑,皇帝辇如其宫,见王卧内,礼如家人。
上手为调药,王泣且谢,即陈:「被恩三朝,无以报厚德,今保首领仆牖下,倘使有知,从二先帝游,死骨不朽,惟以儿女长累陛下」。
上恻然,谓王素康强,虽今小恙,行且瘉。
敕近医药以自爱。
因赉白金五千两。
王固辞曰:「幸一见天子,奚赐之敢叨」?
上高王之让,特诏从之。
明年春正月乙亥,遂薨。
上即时临吊,哭之恸,废五日朝
壬午,御素服,宰相率百官诣崇政门奉慰,遣中大夫相其室,以蒇内事。
翰林学士臣某、内侍省都知守忠护其葬,以庀外事。
制诏中书门下,其赠以天策上将军、兖徐二州牧燕王印绶。
太常谥为恭肃
又诏臣祁:「尔应叙王治行,缕碧款隧,俾永其传」。
臣再拜稽首。
伏自念懵学扃闻,不能周知王德。
今天子展亲饰终,震动显幽。
自王弗宁,遣太医高手,踵相及于路。
逮终,归赗不赀计。
比葬,三酹其丧。
则上之所以眷王,王之所以承上,其仁其贤,方付史氏,以昭无极。
臣虽缺然牵缀,尚惧称道失当,为斯文羞。
而日迫事严,不及误避,是用询玉牒,摭行状,次第其辞。
谨按,王讳元俨,太宗皇帝第八子,母曰德妃
王于诸子最幼,太宗特爱之,终日侍左右在宫中。
真宗嗣统,王年十三,始以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御史大夫,爵为公,国于曹。
进拜平海军节度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检校太傅,为广陵郡,授昭武安德二军节度,真拜王,以荣为国。
稍兼侍中,易安静、武信军,检校太尉中书令
大中祥符八年,宫屋火,延燬内庐,坐火禁不谨,削武信一军节度,降端王,始筑宫于外。
他日谢上,痛自咎责,真宗嘉慰之,复以镇海安化二帅节,改王于彭,册拜太保
以天平易安化,拜太傅
永清、横海帅节,更王通。
继授陕州大都督,合保平、定国两军,又王泾
今上即位,以地尊属近,进拜太尉尚书令,仍前兼。
镇安、忠武二镇徙王定
赐赞拜不名,又加诏书不名。
顷之,更王镇,赐剑履上殿,拜太师,以河阳三城二节度王孟
翌日,行京兆尹兼凤翔尹,即军府节度,乃王荆。
又进雍州,兼凤翔
久之,以国在荆,授荆、扬二州牧,即荆南淮南节度大使,仍赐入朝不趋。
大抵赐功臣号者九,其文至二十有四,勋上柱国,阶开府仪同三司,邑户二万七千,实食一万二千四百。
人臣之极挚止矣。
王美姿质,眉目如画,广额丰颐,举止矜重。
在平居无少懈。
祀容恭,朝容庄,宾容肃,宴容侃侃而和。
虽霞之轩然,麟之仪然,瑜润而葩鲜,不足侔已。
德妃尤谨,每有疾,焚薰请命,而王进饭,视妃一再以增减。
居丧以孝称,躬绘太宗圣容,纤微克肖,天光日润,若可就而望者。
性开敏,博览文史,好飞白书,拂洒遒妍,结字甚工,作辞赋数百篇,务求理致。
寡嗜欲,左右姬侍,裁令奉巾栉箕帚。
不受佞谗,剪剪者或伺隙肤诉,必正色折愧。
由是内外无违言。
天圣以来,王自以春秋高,蒙殊礼,不敢数朝请,常阖门申申以居。
会朝廷调军兴,议省费,王即表上公使钱岁五千万佐用度。
上不获已,权许半入,以申王恭
晚节颇好丝竹亭观,日夜自娱,盖健粹所赋,必有寄于物而后能适云。
始天下之言贵而亲莫若王,而王乃小心恭慎,在骨肉间始终无纤芥,使宗室本支,日爱以敦,语德与功,其何如哉!
宣公奭尝授经,必语人曰:「王,贤王也」。
世以为知言。
娶夫人张氏,彰德军节度使永德之女。
循法度,膺象服,承宁王家,以岐、许、晋三为夫人国。
不幸前七年薨,追命魏国夫人
子四人:男曰允熙,右监门卫大将军滁州刺史,赠博州防禦使
曰允良,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
允迪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
曰允初,汝州团练使
诸孙嫔然,或冠或笄。
问安也,蝉玺袭乎庭;
来宁也,钿帨交乎闱。
此所谓朱芾皇皇,室家君王者哉!
初,魏国之葬也,当王墓之次,故即用其穴。
三月庚寅,具卤簿鼓吹,奉樟宫,自京师河南永安
夏四月癸卯,启魏国之埏,从礼而合诸墓。
呜呼!
王之为子孝,为弟悌,为叔父宠而虔,为父义而有慈。
甲子一终,启手足焉,未为颐而艾也。
虽然,寿皇烈,凭天祉,驼钮盭华馀四十年,忠孝之范光矣,荣哀之事终矣。
铭曰:
太宗九支,潞笃于病。
昭成弗永,真宗受命。
润邢苏华,并王而藩。
代天之工,咸罔登年。
穆燕王太宗所爱。
真宗则之,宠锡光大。
上曰叔父,属尊以亲。
不名不趋,剑履振振。
王最寿耆,夹辅显承。
道具美完,纤訾不兴。
癸亥之冬,冰介木披。
楚陈尤甚,祲氛前知。
困而遗忠,神不夺守。
勉训诸子,表贷医咎。
上命中人,悉取其书。
或笔或书,分藏石渠
厥仗央央,刻章炜炜。
诏从俭葬,俾显王美。
永熙西原,桥梓后先。
既利既安,以佑来昆。
乡老献贤能书赋(以行艺昭洽可升王庭为韵) 唐 · 封殷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四十六
至哉求士之方。
稽彼侧陋。
书乎善良。
备采择于乡老。
爰升荐于天王
乃曰行之。
实艺之长。
可谓举不踰等。
信乎幽而有芳。
用之则行。
岂遐方之系滞。
时不可失。
逢昭代之明扬。
于是申众寡。
称旗章。
播唐风而靡阙。
同周制而有常。
操兢兢。
愿献岩廊之器。
率徒济济。
从礼义之乡。
佐理之源。
匡时之盛。
可以荣乡党。
可以辅国政。
岂徒称艺能。
褒德行而已。
亦以示尊宠。
尚贤能。
再拜之仪设。
五物之礼兴。
地官而是载。
天府而爰登。
膺选以行。
岂黄冠而是阻。
策名之后。
见青云而可升。
所谓纳刍荛。
拔淹滞。
或端庄而果行。
或踊跃而负艺。
闻善必举。
诚哉不过其辞。
惟贤是求。
岂曰后难为继。
是以臻彼道德。
致乎云霄。
多士如流。
可阅一编之上。
偫才是选。
宁辞万里之遥。
矧物类之咸若。
在皇明之孔昭。
考乡闾之中。
既已为善。
顾周行之内。
无愧嘉招。
原夫进以守法。
明乎化洽。
庶所以观士。
无取乎彻甲。
方今搜贤乡党。
致理国经。
具名氏于尺牍。
先贡献于彤庭。
随籍而来。
先容必假于垂白。
进善以致。
克已自期乎拾青。
士有其心徒坚。
其诚未果。
道宁忘于光大。
艺必惭乎微琐。
沈潜下国。
随乡书而计偕。
希望荣名。
在王庭之试可。
江宁府重修府署(奉敕撰 皇祐元年十一月1049年11月19日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乐全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庆历八年正月癸巳江宁府火。
自唐失政,奸豪专土,更相禽猎,或自篡袭。
紫色淫声,馀分闰位,李昪冒扬徐之业,开国江左,大筑城府,僭用王制。
圣朝治定,混一区略,戈船南渡,煜归京师,彻其伪庭,度留表署,然规模壮丽,犹雄诸藩。
至是火焮徼人之庐,炀谯门,延东西序、公私寝。
既焉府书焚室以闻,诏遣内侍从礼问故,且有后命,俾营如旧度。
龙图阁直学士、知扬州张奎右谏议大夫,领军府事,属之经治,才选也;
发运副使许元、转运使孙甫鸠材庀工,遂以从礼护作。
初下车,莽然垝垣,拨煨烬,略区址,计徒庸,程事期,以赋功于群吏;
元调所部方湖汇泽,章荡桴集;
甫效七州二军之卒,以待役费。
稽以尺籍,令以鼛鼓,斲者如风,筑者如雨,茨者云舒,墁者波卷,饩廪称事,忘劳竞劝。
闰正月至于八月,合役二十二万有奇,合材用无虑二百二十万,考室七百楹。
台门崔嵬,前达通逵,以表命令,彰仪范;
公堂隆深,中敞广庭,以颁诏条,听民成;
崇榭壮雄,东辟坦场,以训军乘,严戎备。
分曹布局,旧邦鼎新
从礼抨图复命,上嘉之敏于事而器干足任,被之玺书,称饰其勤;
将佐吏卒率有加赐,凡民工弛其户租之半。
盖《春秋》之义,新作必书。
有诏守臣,俾著经始。
封诸王后议熙宁三年七月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三
窃详圣人制礼之意,必使嫡长世世承袭者,所以重正统而绝争端也。
古者诸侯生立世子,死则袭爵,故令文称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
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
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子
庶子,立嫡孙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孙。
曾孙以下准此。
皆谓始薨之时,应袭爵之人也。
其无后者则国除。
自唐末以来,王公以下不复承袭。
本朝故事当封本宫最长者一人为国公,陛下以为非古,故诏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令世世封公。
又诏祖宗之子并濮国公,并令传嫡袭封。
臣等详观诏旨,皆欲复古礼而重正统也。
礼院越王德昭曾孙世程、鲁王元份孙宗肃、韩王元偓孙宗缋、吴王元俨孙宗绛传袭,已如礼
昭成太子元僖、陈王元杰、蔡王元称皆无后,宗保、仲合、宗达以旁支继袭,乃是特恩为之立后,绍封其国,自应礼典。
秦王廷美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克继,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承亮;
楚王德芳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世逸,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从式
魏王元佐之后,众礼官皆欲立其庶孙宗惠。
臣等看详,三王自有正统,而承亮、从式、宗惠皆旁支,若此三人袭封,则子子孙孙常居环卫,世袭爵禄,与国无穷。
其正统子孙袒免以外,更不赐名授官,数世之后,遂为布衣。
如此,旁支何幸而封,正统何罪而绝?
不惟与礼之意乖违,亦非圣诏所谓为宗传嫡者也。
所以然者,盖缘礼,据初薨之时,定为嗣之人。
今日于数世之后,议当为后者,专执令文,不原礼意,所以龃龉难合,异议纷纭。
忠彦等以为令文之制,与古稍异,臣等案令文皆约古礼为之,安有与古不同之理。
借使不同,朝廷方宪章稽古,亦当舍令而从礼,岂可弃礼而就令也!
况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言嫡子嫡孙相继不绝,虽经百世皆应传袭也。
不幸而绝,则有立嫡子同母弟以下之事,非谓有嫡曾孙舍之不立,而立嫡子之母弟也。
晋庾纯云:「古者所以重宗,诸侯世爵,士大夫世禄,防其争竞,故明其宗也」。
吴商云:「案礼,贵嫡重正所以尊祖祢,继世之正统也。
夫受重者,不得以轻服服之,是以孙及曾、玄其为后也者,皆服三年,受重故也」。
王敞云:「君为祖三年。
既为君而有父祖之丧者,谓父祖并有废疾不得受国而己受位于曾祖者也」。
范宣云:「嫡孙亡无后,则次子之后乃得传重」。
以此观之,明嫡统不绝,则旁支无继袭之道。
然则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自嫡曾孙以下皆包之矣。
所以更言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者,嫌人无嫡子即立嫡子之母弟,或嫡子有罪疾并其嫡孙废之故也。
又言曾孙以下准此者,谓庶孙以上皆无,即立嫡曾孙之母弟;
无母弟,则立庶弟之类是也。
若令文之意但以行尊属近者为嗣,则无嫡子便应立嫡子之母弟及庶子,何为更立嫡孙也?
必若忠彦等所云,则国家故事取本宫最长者一人封公,已是行尊属近之人,便当遵行,何必更有改作也?
彼《五服敕》所载丧服之制,事理各殊,岂可引丧服之庶孙,證传袭之庶孙也?
且造令之时,王公以下薨则传袭,故少有立曾、玄者。
诸王之薨已历数世,乃更追议当为后之人,则不应舍正统而更取旁支也。
今欲使合于古而适于今,则莫若推自国初以来,于其人薨没之时,以令文定当为嗣者,以至今日,则于礼不失而亦不离正统矣。
秦王廷美雍熙元年薨,于时适长子德恭当立;
德恭景德三年卒,嫡长子承庆当立;
承庆以宝元二年卒,无嫡子,有庶子六人,长曰克晤,先卒,无子,次曰克继,当立。
楚王德芳兴国六年薨,嫡长子惟叙当立;
惟叙以大中祥符四年卒,嫡子从煦当立;
从煦以庆历五年卒,无嫡子,有庶子之后世逸一人,当立。
魏王元佐以天圣五年薨,无嫡子,有庶子三人,长曰允升,当立,允升景祐元年卒,嫡子宗礼当立;
宗礼治平二年卒,嫡长子仲翘先卒,无子,次母弟仲髦亦先卒,次母弟仲苍当立。
以此考之,其当为后者,岂不明白?
秦王楚王后,宜如议。
王后,宜以仲苍嗣。
推诚保德戴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致仕上柱国颍国公食邑八千四百户食实封二千一百户赠司空侍中庞公神道碑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五、《华阳集》卷四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二
嘉祐八年三月丙午太子太保致仕庞公薨于其家。
是时先帝方寝疾,乘舆不及归奠,而震嗟者久之。
于是其孤以公之功状上于太常,而博士李育谥公曰「庄敏」。
六月壬申,葬公于雍丘县之谷林山。
明年,会修《仁宗实录》,其孤又请于史官王圭曰:「我先公位丞相,于朝盖显矣。
其葬也,谏官司马光实为之铭。
今墓隧之碑未立,愿得史官所书以刻之,以信其后人」。
余遂考次公之族氏、官封,与夫行事之始终,复为之铭。
其序曰:惟庞氏之先,自周文王之子毕公高之后,别食于庞,因以为氏。
近世或家车平,又徙成武,遂为成武人
公讳籍,字醇之
皇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武
皇祖,追封秦国公讳文进
皇考,国子博士追封魏国公讳格
皆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曾祖妣,越国太夫人何氏。
祖妣,楚国太夫人陈氏。
妣,燕国太夫人邢氏。
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及第,为黄州司理参军,再调江州军事判官
知开封府薛田举公为兵曹参军
薛奎代田,又举公为法曹
大理寺丞、知襄邑县
与修《天圣敕》,为刑部详覆官,历群牧判官
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出治秀州,入为殿中侍御史
初,章献太后临朝,命有司定其出入仪物,著《内东门仪制》三卷。
及章献上仙,而章惠太后欲踵垂帘故事,公亟奏请焚之,其后章惠卒不敢出与政事。
寻为开封府判官
尚美人方有宠,遣内侍从礼下教旨。
公上言:「陛下初颛听断,而美人僭恣挠法,不亦上累圣德邪」?
于是仁宗怒,杖从礼,并责美人。
祠部员外郎广南东路转运使
初,龙图阁学士范讽,放纵不拘礼法,公为御史时,已尝奏劾之,及之官,益疏过失。
请辩,乃诏置狱于南京,已而责授鄂州行军司马,亦左迁公为太常博士、知临江军
数月,徙福建转运使,复其官如故。
顷之,以侍御史入为三司户部判官
仁宗执政曰:「庞某其止是职邪」?
数日,改刑部员外郎、兼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纠察在京刑狱知审官院,为天章阁待制陕西体量安抚,历知汝、同二州。
赵元昊反,举兵围延州总管刘平遇战于北川口,监军黄德和望敌退走,遂为贼所害。
德和惧,使人绐言平实降贼,朝廷以兵围平之第,且收系其子弟,诏殿中侍御史文彦博驰往河中府案其狱,既又命公并讯之。
公至,具得其状以闻。
于是朝廷要斩德和,而刘氏子弟咸拔用之。
陕西都转运使
庆历元年,拜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再迁吏部郎中
明年,改延州观察使,辞不拜。
左谏议大夫,为陕西四路缘边都总管,兼经略招讨等使,仍知延州
是时,元昊数寇边,公下令诸将毋得轻出兵。
其欲出兵,必召问其所以可胜之计,然后遣之,故其出未尝不有功。
凡筑十一城,以扼其要害。
又其下多美地荐草,募民耕之,岁得谷以省大费。
一日,元昊遣亲信李文贵者,以其酋领雅尔旺容书来,愿纳款塞下。
公曰彼固多诈,未可以信也,因留不遣。
会朝廷欲贷元昊之罪,而诏公招徕之。
公以为元昊屡胜王师,今若遽驰介以往,恐其气益骄。
于是召文贵谓曰:「国家之抚四海,靡有不至也。
元昊放命不恭,以毒我边民,且自视其区区之地,乃敢与中国争衡邪?
若天子赫然大怒,举师西乡而加诛之,将安为计哉?
夫虑不至于久远而徼一时之利者,岂知也欤?
其归语王,熟计之」。
踰月,文贵复来,然其言,未肯去僭号。
天子既厌西兵,复诏公曰:「元昊若称臣,馀一切勿拒之」。
公曰:「假之僭号,则安肯复臣邪」?
执以为不可。
及是时修复泾原,恐敌益复入寇,久之乃复书曰:「所陈非边臣所闻」。
明年元昊伊州刺史贺从勖来,自称「男邦面令国乌珠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公使谓曰:「天子臣妾四夷,今不称臣,不敢以闻朝廷」。
从勖曰:「大王愿以子事父,犹臣事君也。
使得至京师,天子不许,归而更议之」。
公乃上言:「西边用兵以来,敌人丧其和市,国中愁困。
今其辞稍屈,必有悔过自新之意,可遣使与之约也」。
于是诏著作郎邵民佐与其使并往,既而元昊果称臣,西边罢兵矣。
公遂入为枢密副使
八年,改参知政事
皇祐元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枢密使
公始召还,以谓方用兵时,边壤烦苦,关中萧然,请减缘边之兵,还食内地。
议者以为不可,公卒减兵二十馀万。
至是,又以天下之力困于养兵,况兵众而不可用,方其无事,请以法加汰之。
议者又以为不可,公卒汰兵八万馀人。
二年,加户部侍郎
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公为相,不敢以毫发私人。
端明殿学士程戡除知益州仁宗使公谕之曰:「善抚远人,还当以二府处之」。
公曰:「二府惟天子许之,臣不敢以言」。
其后遂召参知政事,而程卒不知也。
广原州侬智高举兵陷邕州,又下沿江九郡,进围广州累月,还据于邕。
所过多被害,而张忠、蒋偕等继以轻敌失军,仁宗问谁可将者,公言:「枢密副使狄青,昔在臣麾下,其沉勇有策虑,可属以南方事」。
明日,青奏事殿中,遂以为宣徽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公事。
或言青起行伍,难使自专其谋,当更择文臣以副之。
公曰:「乡者偏师之出,号令之不一,进退之无法,以故数不利。
今命大将,若使文臣副之,则威令复不得行,岂不视前日之败也」?
公复请下诏,岭南一皆受青节制。
青既至,斩别将一人之不用命者,于是军中皆恐畏。
未几,果破贼而还。
仁宗欲以青为枢密院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公曰:「昔曹彬江南太祖谓曰:『西有汾晋之师,北有幽蓟之难,欲用卿为使相,则谁复为朕立功邪』?
今宠青太过,后益有胜青功者,陛下何以赏之哉」?
于是复以青为枢密副使,加检校太尉、河中尹。
入内内侍省都知守忠,以畏谨得幸,求为节度使
公曰:「昔王继恩两川,宰相以其有大功,欲优拜之,太宗怒,以为宦者不可使与政事,乃召学士钱若水议立宣政使以授之。
守忠无功,以为节度使,后复有求为宣徽使者,奈何」?
帝乃为止。
公在位久,而无他宰相,故谤言屡以及公。
道士赵清贶者,公之外亲,尝诈为人求官,有小吏告之。
公即捕系开封府,既而穷得其奸状。
初言者指公私于人,及流清贶海上,又言公纵法行事。
朝廷虽知公被诬,而言者不已,遂罢相,知郓州,寻加观文殿大学士
前此契丹尝遣使来求御容,仁宗顾左右,皆嘿然不敢对。
因曰:「能断大事,孰有如庞某者」!
至和二年,除昭德军节度使、知并州
明年,以灾异,诏中外咸言得失。
公密疏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顾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无所系心。
愿择宗室之宜为嗣者,蚤决之。
群情既安,则天异可塞矣。
臣历位将相,恐先犬马,无以报,虽冒万死而不悔也」。
敌盗耕屈野河,朝廷恐益复侵边,遣使更定其地。
既而召敌人不至,公遂禁边,毋与为和市。
敌人怨之,日夜聚兵境上,公又戒毋得辄举师。
久之,敌且去,命通判并州司马光麟州,与知州武戡计事。
乃请筑城三堡于屈野之西,使敌不敢耕故地。
还,公虽许之,而堡实未筑也。
已而敌兵辄复聚,管勾麟府兵马郭恩走马承受公事黄道元,乃与擅率兵至忽里堆,欲出其不意以击之。
会伏发,、道元皆战没,而仅以身免。
未几,敌送道元归,诏御史鞫,乃言与等行视堡地,因为敌所掩。
公坐是罢节度使,复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青州
于是司马光上书曰:「擅议筑堡,臣光实陈之。
等轻出亡师,伤国威重,罪在臣」。
公闻,亦上奏自咎,皆不报。
徙知定州
公在并时,年甫七十矣,欲谢事于朝,而以得罪,乃不敢。
及过京师,遂上疏曰:「臣疲老不足以任边事,愿乞骸骨以归」。
诏不许。
尚书左丞,辞不拜。
至定一年,复请老。
召还,又数自陈悃愊,天子不得已,听以太子太保致仕。
后三年公薨,享年七十六。
今天子追赠公司空,兼侍中
公为人明知有馀,果于临事。
少好学,及老而家居,终日穷揽诗书而不知倦也。
天性精于法令,常曰:「大臣当遵畏天子法,其敢自为重轻也」?
独严于治军,其下如有犯,必以便宜从事,或至于诛磔而无所容。
然善视其居处饮食,故士卒知所畏而乐以出死力。
其遇僚吏从容,使得尽所长。
其荐于朝,皆天下贤士大夫,与司马光尤相厚也。
所著文集五十卷。
公先娶边氏,枢密直学士肃之女,封嘉兴县君
继刘氏,供备库使永崇之女,累封彭国夫人
子男五人:元鲁,登进士第,为大理寺丞,蚤卒;
元英太常博士
元常大理寺丞
元中,太子右赞善大夫
元直大理寺丞
女七人:其封安康郡君,适冀州度支使陈琪;
封德安县君,适都官员外郎宋充国
封仁寿县君,适屯田员外郎程嗣隆;
封永康县君,继适宋充国
封安德县君,适大理寺丞馆阁校勘赵彦若
馀未行。
乃铭曰:
庞氏之先,实毕公裔。
成武人,自公三世。
成武之显,公所自发。
其发伊何?
文武维烈。
孰暴其武?
万兵以西。
顿甲来归,妥如婴儿。
孰施其文?
亦既入辅。
风雨节时,乐其众甫。
逮公去位,天异载仍。
天子曰咨,丐言予听。
公曰大器,维承之艰。
豫建太子,万世其安。
公过京师,公曰臣老。
天子谓公,公力尚少。
其往为予,更抚予埸。
岂无威名,以奠疆域。
公休于家,大事数问。
公丧未行,忽出审训。
孰不相将,曾莫如公。
君臣始终,令问何穷!
隧有丰碑,行者下拜。
史臣作诗,以示千载。
宗室袭封议(时在学士院,朝廷以为非是。两制议者各赎铜三十斤,礼院各追一官。)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八、《司马公文集》卷四二、《司马温公年谱》卷五
臣等窃原圣人制礼之意,必使嫡长世世承袭者,所以重正统而绝争端也。
古者诸侯生立世子,死则袭爵。
故令文称:「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
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
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子
庶子,立嫡孙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孙。
曾孙以下,准此」。
皆谓始薨之时应袭爵之人也,其无后者,则国除。
自唐末以来,王公以下不复承袭。
国朝故事,常封本宫最长者一人为国公
陛下以为非古,故于去年十一月十一日降敕,节文称:「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令世世封公,补环卫之官,以奉祭祀,不以服属尽故杀其恩礼」。
又称:「其非袒免亲,更不赐名授官」。
太常礼院寻奉检详国朝近制,诸王之后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
今来新制既言祖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即与自来事体不同。
本院参详,合依礼传嫡承袭。
闰十一月五日,奉圣旨:「祖宗之子,并濮国公,并令传嫡袭封。
所有见今诸宫院已封公者,令依旧,将来即更不袭封」。
臣等详观两次诏旨丁宁,皆欲以复古礼而重正统也。
今据礼院所定,诸王后合袭封人内,除越王曾孙世程、鲁王孙宗肃、韩王孙宗缋、吴王孙宗绛,并依礼当传袭外,其昭成太子、陈王、蔡王皆无后,国当除。
宗保、仲合、宗达,以旁亲继袭,乃是朝廷特恩为之立后,绍封其国,于礼典亦无乖违。
所有秦王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克继,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承亮;
楚王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世逸,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从式
魏王之后,众礼官皆欲立其嫡孙同母弟宗惠。
臣等看详三王见今自有正统,而承亮、从式、宗惠皆系旁支。
若此三人袭三王之封,则子子孙孙常居环卫,世袭爵禄,与国无穷。
其正统子孙,袒免以外更不赐名授官,数世之后,降在皂隶。
如此,三人何幸而封?
正统何罪而绝?
不惟与礼之意乖违,亦非圣诏所谓「为宗传嫡」者也。
所以然者,盖缘礼据初薨之时定为嗣之人,今日于数世之后议当为后者,事体有殊,而专执令文,所以参差不合而异论纷纭也。
臣等按忠彦等以为令文之制与古稍异,若无嫡孙而有嫡曾孙,则舍曾孙而立嫡子母弟,若无母弟,又立庶子
以此知亦许推及旁支,常以亲近者为先也。
今令文称「无嫡孙同母弟,则立庶孙」,以《礼典》与《五服敕》言之,诸子之子,除嫡长外皆为庶孙。
既云立庶孙,则当于诸房庶孙内择其长者一人立之。
盖王视孙恩亲等也,庶孙比曾孙行尊而属近也。
臣等按令文皆约古礼为之,安有与古不同之理?
借使不同,朝廷方宪章稽古,亦当舍令而从礼,岂可弃礼而就令也?
况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言嫡子、嫡孙相继不绝,虽经百世,皆应传袭也。
若不幸而绝,则有立嫡子同母弟以下之事,非谓有嫡曾孙舍之不立而立嫡子之母弟也。
晋庾纯云:「古者所以重宗,诸侯世爵,士大夫世禄,防其争竞,故明其宗也」。
吴商云:「按礼贵嫡重正,所以尊祖祢,继世之正统也。
夫受重者不得以轻服服之,是以孙及曾、元,其为后者,皆服三年,受重故也」。
王敞云:「君为祖三年,既为君而有父祖之丧者,谓父祖并有废疾不得受国而已,受位于曾祖者也」。
范宣云:「嫡孙亡,无后,则次子之后乃得传重」。
以此观之,明嫡统不绝,则旁支无继袭之道。
然则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自嫡曾孙以下皆包之矣。
所以更言「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者,嫌人无嫡子,即立嫡子之母弟,或嫡子有罪疾,并其嫡孙废之故也。
又言「曾孙已下准此」者,谓庶孙以上皆无,即立嫡曾孙之母弟,无母弟则立庶弟之类是也。
若令文之意,但以行尊属近者为嗣,则无嫡子,便应立嫡子母弟及庶子,何为更立庶孙也?
必若忠彦等所云,则国家故事取本宫最长者一人封公,已是行尊属近之人,更当遵行,何必更有改作也。
彼令文所指者,传袭之人,《五服敕》所载,丧服之制,事理各殊,岂可引丧服之庶孙,證传袭之庶孙也。
且造令之时,王公以下薨则传袭,故少有立曾、元者。
诸王之薨,已历数世,乃更追议当为后之人,则不应舍正统而更取旁支也。
今欲使合于古而适于今,则莫若自国初以来,于其人薨没之时定当为嗣者,以至于今日,则于礼不失,而亦不离正统矣。
秦王雍熙元年薨,于时嫡子德恭当立。
德恭景德三年卒,嫡长子承庆当立。
承庆以宝元二年卒,无嫡子,有庶子六人,长曰克晤,先卒,无子。
次曰克继,当立。
楚王以某年薨,嫡长子惟叙当立。
惟叙以大中祥符五年卒,嫡子从煦当立。
从煦以庆历五年卒,无嫡子,有庶子世逸一人,当立。
魏王以某年薨,无嫡子,有庶子三人,长曰允升,以某年卒,嫡子宗礼当立。
宗礼治平二年卒,嫡长子仲翘先卒,无子,次母弟仲髦亦先卒,次母弟仲苍当立。
以此考之,其当为后者,岂不明白矣。
所有承选虽是德文之嫡子,其父元非嫡长,自不应承袭。
盖因今来承亮以庶孙得承袭,故从承选有辞。
先王制礼皆本诸天地,酌之人情,譬如四支百体,不可移也。
移之则纲纪纷乱,争端并兴,于承选可以见其验矣。
臣等谨依古礼及令文,并去年十一月十一日敕命、闰十一月五日圣旨指挥检详属籍,重行定夺到秦王之后,合以克继袭封;
楚王之后,合以世逸袭封;
魏王之后,合以仲苍袭封。
其馀并如众礼官所定。
禅智院记绍兴十五年十二月 宋 · 贾廷佐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二、《金华文徵》卷五、道光《东阳县志》卷二四
绍兴十五年十二月八日,禅智院主僧相印大师清广以其院未有记,惧岁月浸远,无以示来者,乞予文以书之。
初,禅智开山简通禅师因杜远施地创建兰若,得名禅师太祖皇帝十二年辛未岁也。
至英宗治平二年,改今名。
开宝四载迄今一百七十年,像设俨然,景物如新。
院之土地祠,乡民从昔烹炮物命,来享络绎。
予举堕灶语以戒之,广悚然,易以蔬祭,且复化众建为经藏,流通善法,以利无穷。
夫以六世之久,所更者亡虏二千晦朔,而院宇之兴,有加于昔。
虽云佛法之场有护持者,然由凿空之人一念流出,而广踵其后,举心动念,亦不苟然也。
予尝论人之善恶贤鄙,大率皆由一念。
佛告阿难:「世间所以少得道者,由思想秽念多,故昼夜有八亿四千万念,一念善者得善果,一念恶者得恶果」。
故《转轮五道经》云:「天下万物各有因缘。
王大臣从礼三宝中来,大富多财从布施中来,长寿无病从持戒中来,相貌端严从忍辱中来,勤于为善精进中来,持重者有德禅定中来,才明聪解般若中来」。
嗟夫!
此犹著于有漏之因耳,诚能一念入佛知见,顿了无我,深达物虚,则万累俱销,有何不證,犹微尘扬于猛吹,轻舸随于迅流,只恐不信一心,自生艰阻。
若入宗镜,则一毫之善,皆是圆因,终不堕落人天小
昔开山以把茅盖头,于此念也;
今广之治是院,薰脩不懈,亦念也;
闻堕灶以悚然,亦念也;
筑轮藏于二百年间,亦念也;
既自善其所念,又欲转化多人,亦念也;
予为之书,不□著其院之因起,且有以警之,亦念也。
方文林墓志铭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横塘集》卷一九
方氏子讳某者字从礼,故新定人
远祖干有诗名。
五代之乱,有家于台州临海者,以彊勇捍贼,乡人德之,血食至今。
子孙滋衍,然业儒多举进士
自皇祖讳某饶州安仁县,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皇考讳某,有政事才,善论议,知名士大夫间,卒赠朝奉大夫
从礼天姿开爽,文思清婉,自儿时,已能习其家世,饬以涖官之大略,有所拨置,辄从容以办。
故方其未出而处也,识者皆以能吏许之。
大夫恩补郊社斋郎,选于吏部,易阶将仕,调信州玉山
八宝恩,进登仕郎,再调越州萧山,差杭州方田指教官,充点检杭、越、温州均税,又点检两浙路方田。
用举者,升文林郎,大平州司兵曹事,未赴而卒。
玉山旧多盗,从礼治之有方,其尤奇者,羁縻狡甚者三人,使执其类,于是境内帖然。
衢、信境上往来之冲也,登陆者百许里,有显者议凿以通漕,郡邑翕然和之,独从礼不可。
议者致诘,从礼曰:「二溪相望,中虽通涂而岗势益隆,一里而尺,中且数丈,果兴此役,劳民费财而未必见功,岂徒为公私害,且贻执事羞也」。
议者乃屈,二州之民无重困,从礼有力云。
萧山湘湖湮废久,民田无以溉,从礼亟以浚治请于有司,而躬督其役,未几湖复,邑人赖其利。
国家承平日久,田野滋辟,下民售易不常,奸弊百出,于是议者请用元丰法,方田均税。
事下有司,而部使者差择习民事悉心办公者莫如从礼从礼亦慨然任其责。
奔走数州,不惮深阻,其考覈钩深,洞见民隐,凡高下肥瘠,广狭盈缩,黑白判然,而关键笼络,胥吏无所肆其奸。
其在温州平阳课督官吏,定税置籍,方隆冬常达旦,因感寒气得疾,比至杭寖剧,遂卒于僧舍。
其始得疾也,或告之曰:「乡版浩若烟海,公能尽瞩之乎?
徒自苦耳」。
从礼不听,力疾检察愈谨。
呜呼!
其可谓不苟也已。
朝廷建立法度,凡以为民,为有司者或非其人,则反被其害者有矣。
今方田之法行于天下,使人人如从礼者,民有不受其实利者乎?
惜乎未究其所长而不幸短命死矣,悲夫!
从礼事亲能承其意。
大夫疏财好义而恬于进,年未五十,致其仕而归,生事萧然。
从礼受命,十年不敢调,极力营其家,弟妹婚嫁不失其时,而亲旧劳问馈遗,纤悉毕举,大夫一无所问,议者谓非从礼无以全其父之高,非大夫无以致其子之孝也。
常告其弟曰:「我所以不惮粗剧,政恐若等废学也,勉之」。
故其弟试可、行可皆自励,相继贡于乡,而以学行见称于师友云。
从礼年四十六,卒于政和六年四月二十六日
共弟以重和二年某月,葬于天台县太平乡鸡头奥先茔之次。
两娶:陈氏前室,同郡奉议郎贻序之女;
其继永康朝请郎惕之女,后从礼十四日卒。
子曰茂。
三女:长适进士刘之珍,二未行。
葬有日,其仲从道自台抵福,曰:「吾兄游最旧且厚惟子,敢请铭」。
余谢以非其人,然尝闻诸杨先生中立曰:「仕于州县,诚心爱民,若吾从礼者无几」。
从礼小官,又卒不得年,未为当世所知,而独见称于有道者如此,则为从礼家若其朋游皆无可憾也。
故余录其语而铭之。
铭曰:
呜呼从礼,敏于为吏,而死于勤事,盖食人之禄而无愧者也。
凡墓有文,以告后人,我铭从礼,以劝当世。
戊申再上孝宗皇帝1188年4月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陈亮集》卷一、《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六、《敬乡录》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二、《宋史纪事本末》卷七九、《宋元通鉴》卷八九、《金华文徵》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有非常之人,然后可以建非常之功。
求非常之功而用常才、出常计、举常事以应之者,不待智者而后知其不济也。
前史有言:「非常之原,黎民惧焉」。
古之英豪岂乐于惊世骇俗哉!
盖不有以新天下之耳目,易斯民之志虑,则吾之所求亦泛泛焉而已耳。
皇天全付予有家,而半没于夷狄,此君天下者之所当耻也。
《春秋》许九世复雠,而再世则不问,此为人后嗣者之所当愤也。
中国,圣贤之所建置,而悉沦于左衽,此英雄豪杰之所当同以为病也。
秦桧以和误国二十馀年,而天下之气索然而无馀矣。
陛下慨然有削平宇内之志,又二十馀年而天下之士始知所向。
其有功德于宗庙社稷者,非臣区区之所能诵说其万一也。
高宗皇帝春秋既高,陛下不欲大举以惊动慈颜,抑心俯首以致色养,圣孝之盛,书册之所未有也。
今者高宗皇帝既已祔庙,天下之英雄豪杰皆仰首以观陛下之举动,陛下其忍使二十年间所以作天下之气者,一旦而复索然乎!
天下不可以坐取也,兵不可以常胜也,驱驰运动又非年高德尊者之所宜也。
东宫居曰监国,行曰抚军
陛下近者以宅忧之故,特命东宫监国
天下之论,皆以为事有是非可否,而父子之际至难言也。
东宫聪明睿知,而四十之年不必试以事也。
东宫不敢安而陛下亦知其难矣。
陛下何不于此时命东宫抚军大将军,岁巡建业,使之兼统诸司,尽护诸将,置长史司马以专其劳;
而陛下于宅忧之馀,运用人才,均调天下,以应无穷之变。
肃宗所以命广平王之故事也。
兵虽未出,而圣意振动,天下之英雄豪杰靡然知所向矣。
天下知所向,则吾之驰驱运动亦有所凭藉矣。
臣请为陛下论天下之形势,而后知江南之不必忧,和议之不必守,虏人之不足畏,而书生之论不足凭也。
臣闻吴会者,晋人以为不可都,而钱镠据之以抗四邻,盖自毗陵而外不能有也。
其地南有浙江,西有崇山峻岭,东北则有重湖沮洳,而松江、震泽横亘其前。
虽有戎马百万,何所用之!
钱镠所恃以为安,而国家六十年都之而无外忧者也。
海道可以径达吴会
海道之险,吴儿习舟楫者之所畏,虏人能以轻师而径至乎!
破人家国而止可用其轻师乎!
书生以为江南不易保者,是真儿女子之论也。
臣尝疑书册不足凭,故尝一到京口建业,登高四望,深识天地设险之意,而古今之论为未尽也。
京口连冈三面,而大江横陈,江傍极目千里,其势大略如虎之出穴,而非若穴之藏虎也。
昔人以为京口酒可饮,兵可用,而北府之兵为天下雄。
盖其地势当然,而人善用之耳。
臣虽不到采石,其地与京口股肱建业,必有据险临前之势,而非止于靳靳自守者也。
天岂使南方自限于一江之表,而不使与中国通而为一哉!
江傍极目千里,固将使谋夫勇士得以展布四体,以与中国争衡者也。
韩世忠顿兵八万于山阳,如老罴之当道,而淮东赖以安寝,此守淮东之要法也。
天下有变,则长驱而用之耳。
若一一欲堑而守之,分兵而据之,出奇设险,如兔之护窟,势分力弱,反以成戎马长驱之势耳。
是以二十年间,纷纷献策以劳圣虑,而卒无一成,虽成亦不足恃者,不知所以用淮东之势者也。
而书生便以为长淮不易守者,是亦问道于盲之类耳。
自晋之永嘉,以迄于隋之开皇,其在南则定建业为都,更六姓,而天下分裂者三百馀年。
南师之谋北者不知其几,北师之谋南者盖亦有数,而南北通和之时则绝无而仅有。
未闻有如今日之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也。
罪在于书生之不识形势,并与夫逆顺曲直而忘之耳。
高宗皇帝于虏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报之,则死必有望于子孙,何忍以升遐之哀告诸仇哉!
遗留报谢,三使继遣,金帛宝货,千两连发。
而虏人仅以一使如临小邦。
闻诸道路,哀祭之辞寂寥简慢。
义士仁人,痛切心骨,岂以陛下之圣明智勇而能忍之乎!
意者执事之臣忧思万端,有以误陛下也。
南方之红女积尺寸之功于机杼,岁以输虏人,固已不胜其痛矣。
金宝之出于山泽者有限,而轮诸虏人者无穷,十数年后,岂不遂就尽哉!
陛下何不翻然思首足之倒置,寻即位之初心,大泄而一用之,以与天下更始乎!
未闻以数千里之地而畏人者也。
刘渊、石勒、石虎、苻坚,皆夷虏之雄,曾不能以终其世,而阿骨打之兴于今近八十年,中原涂炭又六十年矣。
父子相夷之祸,具在眼中,而方畏其为南方之患,岂不误哉!
陛下倘以大义为当正,抚军之言为可行,则当先经理建业,而后使临之。
今之建业,非昔之建业也。
臣尝登石头钟阜而望今城,直在沙嘴之傍耳。
钟阜之支陇隐隐而下,今行宫据其平处以临城市,城之前则逼山而斗绝焉。
此必后世之读山经而相宅者之所定,江南李氏之所为,非有据高临下以乘王气而用之之意也。
本朝以至仁平天下,不恃险以为固,而与天下共守之,故因而不废耳。
臣尝问之钟阜之僧,亦能言台城钟阜之侧,大司马门适当在今马军新营之傍耳。
其地据高临下,东环平冈以为固,西城石头以为重,带元武湖以为险,拥秦淮、清溪以为阻,是以王气可乘,而运动如意。
若如今城,则费侯景数日之力耳。
曹彬之登长干,兀术之上雨花台,皆俯瞰城市,虽一飞鸟不能逃也。
臣又尝问之守臣,以为今城不必改作,若上有北方之志,则此直寄路焉耳。
臣疑其言虽大,而实未切也。
据其地而命将出师以谋中国,不使之乘王气而有为,虽省目前经营之劳,乌知其异日不垂得而复失哉!
纵今岁未为北举之谋,而为经理建业之计,以震动天下而与虏绝,陛下即位之初志亦庶几于少伸矣。
第非常之事非可与常人谋也。
陛下即位之初,喜怒哀乐,是非好恶,皦然如日月之在天。
雷动风行,天下方如草之偃。
惟其或失之太快,故书生得拘文执法以议其后。
而其真有志者,私自奋励以求称圣意之所在,则陛下或未之知也。
陛下见天下之士皆不足以望清光,而书生拘文执法之说往往有验,而圣意亦少衰矣。
故大事必集议,除授必资格;
才者以跅弛而弃,不才者以平稳而用;
正言以迂阔而废,巽言以软美而入;
奇论指为横议,庸论谓有典则。
陛下以雄心英略,委曲上下于其间,机会在前而不敢为翻然之喜,隐忍事仇而不敢奋赫斯之怒。
朝得一才士,而暮以当路不便而逐;
心知为庸人,而外以人言不至而留。
泯其喜怒哀乐,杂其是非好恶,而用依违以为仁,戒喻以为义,牢笼以为礼,关防以为智。
陛下聪明自天,英武盖世,而何事出此哉!
天下非有豪猾不可制之奸,虏人非有方兴未艾之势,而何必用此哉!
夫喜怒哀乐爱恶,人主之所以鼓动天下而用之之具也。
而皇极之所谓无作者,不使加私意于其间耳,岂欲如老、庄所谓槁木死灰,与天下为婴儿,而后为至治之极哉!
陛下二十七年之间,遵养时晦,示天下以乐其有亲,而天下归其孝;
行三年之丧,一诚不变,示天下以哀而从礼,而天下服其义。
陛下以一身之哀乐而鼓天下以从之,其验如影响矣。
乙巳丙午之间,虏人非无变故,而陛下不独不形诸喜,而亦不泄诸机密之臣;
近者非常之变,虏人略于奉慰,而陛下不独不形诸怒,而亦不密其简慢之文。
陛下不以喜示天下,而天下恶知机会之可乘;
陛下不以怒示天下,而天下恶知雠敌之不可安!
弃其喜怒以动天下之机,而欲事功之自成,是闭目而欲行也。
小臣之得对,陛下有卓然知其才者;
外臣之奉公,陛下有隐然念其忠者。
而已用者旋去,既去者无路以自进,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爱也。
大臣之弄权,陛下既知其有塞路者,议人之多私,陛下既知其有罔我者,而去之惟恐伤其意,发之惟恐其怅恨而不满,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恶也。
陛下翻然思即位之初心,岂知其今日至此乎!
臣犹为陛下怅念于既往,而天生英雄,岂使其终老于不济乎!
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苟得非常之人以共之,则电扫六合,非难致之事也。
本朝以儒道治天下,以格律守天下,而天下之人知经义之为常程,科举之为正路,法不得自议其私,人不得自用其智,而二百年之太平由此而出也。
至于艰难变故之际,书生之智,知议论之当正而不知事功之为何物,知节义之当守而不知形势之为何用,宛转于文法之中,而无一人能自拔者。
陛下虽欲得非常之人以共斯世,而天下其谁肯信乎!
臣于戊戌春正月丁巳,尝极论宗庙社稷大计,陛下亦慨然有感于其言,而卒不得一望清光,以布露其区区之诚。
非廷臣之尽皆见恶,亦其势然耳。
臣今者非以其言之小验而再冒万死以自陈,实以宗庙社稷之大计不得不决于斯时也。
陛下用其喜怒哀乐爱恶之权以鼓动天下,使如臣者,得借方寸之地以终前书之所言,而附寸名于竹帛之间,不使邓禹笑人寂寂。
而陛下得以发其雄心英略,以与四海才臣智士共之。
天生英雄,殆不偶然,而帝王自有真,非区区小智所可附会也。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
左氏春秋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六、《水心别集》卷六
《春秋》所以讥刺挹损,皆衰世之事也,而名之曰经,以训天下,学者疑焉。
左氏去孔子既远,当战国之初,然以其所闻于弟子之论,采国史之旧文,次其本末以示后世。
学者不能读,乃更以为阴谋权术之书,世之欲苟简以赴功者,皆挟左氏以自重。
武夫庸人,又暂学以文其阙,其道或足以济乱,而不知其所由乱。
而操笔之士,又特取其文义之不类于今者,窃窃然而模之。
至其援绳墨,演凡例,以考《春秋》之大义,则往往以为乖异而不合。
然则是书其无传乎?
夫人心有广狭,则其观物有小大,学者患焉,故略论著其大槩。
天下之治也,礼义在于中国;
其乱也,礼义在于夷狄。
当成周之盛也,夷狄之人皇皇焉思与其礼义而不得者,非以为贱而不足治也,笃于治中国者,其道不可以治夷狄耳,故礼义备而中国无隙。
及其衰也,舍其国而治夷狄。
夫治夷狄者失中国,失中国者,失礼义也,故夷狄之人执礼义之权以与诸夏抗。
秦、楚浸大而齐、吴、鲁、卫弱焉者,礼义失也。
至其甚也,崎岖蛮越之间,高山大川之外,种居荐食之人,徒委冠带而称霸于上国,则周之衰极矣,此逆顺之理也。
观逆顺之理者,可以知治乱之所从出矣,而左氏录之。
王道之行,人才无智、愚,无贤、不肖,一由于至正。
其既变也,贤者追思古义,变色太息而言之,故其高者以慕,下者以畏。
道微而不继,则畏慕之心止而随世之俗成;
及其久也,世远风移而不自知也:盖其变之有渐而废之有始,而左氏录之。
古者国必有宗,宗各有族,比联维附以持其国,卿辅大夫不求于他,其国祚之短长,视其公族之兴废,士农不变,工贾不迁。
其为士者,所以成德也,非所以求显也,而左氏录之。
古者严祀而尊神,重时而从天,口无造言,必称先民,心无造虑,必求之蓍龟,故其民资厚而易治,而左氏录之。
古者审乎性命而定乎吉凶,忠信敬义之目,后世之所诵说而不能明者也。
古之人,节之于事,一事之曲折而数德者必间见焉,皆可以指言而名举也,而左氏录之。
古者上有常世,下有常役,公卿、百僚、牧圉、皂隶,贵贱相承而不相袭处,民无崛起以干大柄,推其族姓,咸有本始,知其与天地并生而不知自弃其身,左氏录之。
古者物有定体,德有常容,忧乐有由,歌哭有所,虽当乱世,情性未失,验其祸福,不差毫发,左氏录之。
古之人,通乎道德之意,管仲相齐子产相郑,后世贤之,而叔向、晏子不以为能也。
所陈三王之上,经纪伦类,广大不穷,达者识之,可以范世,左氏录之。
古之用兵,先治胜而后战,奔乱为败,失将为灭,不多杀士。
其行师有法,其杀人有礼,故干戈不以斗而犹无孙、吴之术,左氏录之。
秦、汉浅略,庶几得闻尧、舜、三代之遗言,足以自治,于其事最严,于其身最切,其载之者鲜矣,而左氏录之。
子臧逃曹,不敢失守,季札避吴,四传而不易其志,其义纯洁,其言不夸,而况太伯、夷、齐乎!
左氏录之。
古者以礼致天下之治,春秋乱矣,然而阶庭筵几之上,苟得从礼者,犹足以治之而不至于乱也,左氏录之。
凡左氏之所录者,将以翼扶《春秋》以待后世之择也。
盖《春秋》之祸,大纲已易而小纪未坏。
大纲已易,故夷狄化为中国而不能正;
小纪未坏,故三代之诸侯,其存者犹数百年。
夫溯其末者可以反其本,迹其衰者可以见其兴,《六经》之外,舍左氏其谁欤!